清晨6時，東莞的天剛矇矇亮，16歲的陳杰冠就被鬧鈴聲吵醒，他揉了揉惺忪的眼睛，下樓跑步。3年間，他始終堅持着這樣的習慣，風雨無阻。在冬天，他甚至五點半就要起牀。與同齡人不同的是，陳杰冠從3年前便已輟學，走上了專業學習斯諾克的道路。
檯球少年陳杰冠
對陳杰冠的母親來說，這就是一場賭博。她不顧家人和親友的反對，堅持讓兒子輟學練球，堅信兒子將來會成爲一名斯諾克球星，“很多親友都表示，我這樣會把孩子一輩子都耽擱了。我真的是揹負罵名在做這件事。”
由於東莞培養出了丁俊暉，全國各地的檯球少年紛紛來莞“拜師學藝”。他們中的很多人都是初中甚至小學沒畢業就輟學專職打球。近日，本報記者採訪了這羣檯球少年。
文/廣州日報全媒體記者肖歡歡 實習生宋昕航
圖/廣州日報全媒體記者廖雪明
上午10時，記者來到位於東莞東城區花園新村的東莞檯球培訓基地，16歲的陳杰冠正專心致志地練球，他來自廣西貴港，家庭條件還不錯，因爲鄉村遍地臺球場，他10歲就接觸斯諾克。
陳冠傑在練球
輟學到東莞打球
在老家，陳杰冠是出了名的“檯球小將”。這其中，陳杰冠的父親起了很大作用，他也喜歡打斯諾克，父子倆經常對戰，一開始，父親要讓他20分，到後來，陳杰冠可以輕鬆戰勝父親。
12歲那年，陳杰冠小學畢業，他跟父親提出，要去學習打斯諾克，不想上學了。陳杰冠的脾氣非常倔強，母親見拗不過他，只好同意他去學打球。
“東莞的斯諾克在全中國都是最出名的。丁俊暉、肖國棟、樑文博等斯諾克選手都從這裏走出去。”陳杰冠至今還記得，3年前的夏天，他僅僅帶了幾件短褲襯衫，便開啓了東莞的尋夢之旅。
來了僅僅3天，他就哭鼻子鬧着要回家。當時他只有13歲，沒什麼自理能力，但俱樂部裏洗衣服、做飯都要自己來做，這讓陳杰冠很不習慣。陳杰冠記得，自己第一次洗褲子時，因爲用力過猛，手都搓破了。
陳杰冠“拜師”的地方名叫東莞檯球培訓基地，也就是東英桌球俱樂部。在斯諾克圈，說起東英，大家都耳熟能詳。基地門口，丁俊暉、肖國棟等人的照片被張貼在一樓的醒目位置。東莞市檯球協會祕書長張毅圖說，1997年到2004年，當丁俊暉在東英練球時，他曾是陪練，“丁俊暉練球很刻苦，他很有天賦，一開始和他打，我還能讓他個30分，到後來就不行了。他進步非常快。”
木訥、瘦弱要讀《弟子規》
在丁俊暉的光環帶動下，到東莞“拜師”的人越來越多。每年，張毅圖都能接待十多名前來學斯諾克的斯諾克少年，最小的只有10歲，很多都是初中畢業甚至小學畢業後就放棄學業。
陳杰冠只是衆多斯諾克少年中的一人。他留着短髮，面色黝黑，身材也有些瘦弱。因爲從3年前就開始進行封閉式訓練，陳杰冠平時接觸到的人，幾乎都是斯諾克選手。他極少有機會跟外面的人接觸，這也讓他看起來有些木訥。跟陌生人說話時，這位少年有些緊張，不停用雙手摩挲着褲腿。
“千萬不要以爲我不用上學了，在這裏就輕鬆了。”陳杰冠說。他在俱樂部的學習安排得非常密集，精確到每分鐘。每天早上6時，準時起牀跑2到5公里；跑半個小時後，回來洗澡、吃早餐；從7時30分到8時，讀《弟子規》；8時開始練球，一直練到12時；吃完午飯是半個小時的文化課學習；下午1時到2時是午休時間；下午2時到6時，繼續練球；晚飯後，隊員們要聽教練講戰術，學習後再練球1至2小時；大約晚上10時，大家就上牀休息。
因爲常年用球杆擊球，陳杰冠的虎口位置已經磨破了一層老繭，高高凸起，常年趴在球桌上，也使他的腰部勞損。
除了苦練沒有捷徑
趙彥清是陳杰冠的教練，看到他小小年紀就練得如此刻苦，他也心生憐憫。但他也知道，要出成績，必須苦練，沒有捷徑，“檯球靠天分加努力，努力因素多一點。丁俊暉當時一天也練十幾個小時。”
趙彥清說，與籃球、足球運動的訓練辛苦不同，斯諾克就是在拼耐力和心理品質，這是一件非常枯燥的事。“每天做同樣的動作，擊球成千上萬次，覺得辛苦嗎？乏味嗎？”記者問陳杰冠，他卻支支吾吾，看着教練的眼睛，似乎怕說錯了話。
“實話實說唄。”在教練的鼓勵下，陳冠傑說：“我肯定會覺得枯燥，尤其是一個人在球館一練就是4小時，趴在桌上腰都酸了，腳都麻了。實在太枯燥我就會去游泳或者去跑步，調節一下。”
拜師學藝3年，陳冠傑的檯球技術有了很大提高。以前，他單杆最多打出60分，現在，他單杆最高分可以達到136分，單杆破百輕輕鬆鬆。他的最好成績是2015年全國青少年斯諾克錦標賽的第四名。
家長：這就是一場賭博
自從趙彥清接手陳杰冠後，他就感受到一股無形的壓力。
“你想啊，家長把一個13歲的少年交給你，人家可是放棄學業，把這輩子都交給你了，你壓力能不大嗎？生怕把孩子耽誤了。”趙彥清說。
陳杰冠的學費是每年4.8萬元，平均下來每月4000元。而張毅圖說，斯諾克選手至少要學習5年，才能把基本功扎牢，5年下來，學費也有20多萬元。
陳杰冠的母親坦言，讓孩子走上這條另類的成長道路，就是一場賭博，“如果他沒有從這路上走出來，我是要揹負很多罵名的。”陳杰冠的母親說，讓陳杰冠輟學學桌球，很多親戚都反對，認爲這是拿孩子的前途當兒戲。
“送到我們這邊專業學球的，基本都是爸爸或媽媽支持，其他親朋反對，因爲這注定不是常人能理解的成才路。”趙彥清說。
目標：做下一個丁俊暉
儘管父母擔憂、親屬不解，但在斯諾克行業摸爬滾打了20多年的張毅圖說，凡是專業學過斯諾克的球員，前途都還是比較好的。像丁俊暉、樑文博等站在金字塔塔尖的球員，每年光比賽獎金和代言廣告就有幾百萬元。
即便是其他斯諾克運動員和教練，將來也可以在高檔俱樂部做教練或私人教練，甚至自己當教練開培訓班，待遇都還不錯。即便最不濟，隊員還可以經營檯球配件，開自己的檯球俱樂部，或者與人合作自己擔任管理者。總體來看，專業學斯諾克後，孩子的出路都是相當不錯的。
但張毅圖坦言，斯諾克畢竟是小衆運動。如今，東莞的斯諾克俱樂部較鼎盛時期減少了2/3，只剩下100多家，“多數斯諾克少年會一輩子籍籍無名。”
如今，趙彥清每年都會安排一些國內的斯諾克比賽讓陳杰冠參加。按照張毅圖對陳杰冠未來的規劃，如果陳杰冠未來能先在國內的排名賽中取得冠軍，那麼每年就可以參加很多場國際比賽。
陳杰冠說，雖然他走上了這條與衆不同的“窄道”，但自己並不後悔，因爲他真的很喜歡打斯諾克。“放心吧，我的文化課一直在學，我不會成爲一個文盲的。”
這名16歲的少年看起來有些少年老成。他說，自己的偶像是斯諾克界的大佬奧沙利文和近年來的新星特魯姆普，因爲他們打得流暢、看起來過癮。去年8月，18歲的東莞斯諾克小將徐思在比利時舉行的斯諾克世青賽決賽中逆轉取勝捧得冠軍獎盃，世青賽是丁俊暉成名的舞臺。陳杰冠說，他的目標就是要先成爲世青賽冠軍，然後，做中國的下一個丁俊暉。
